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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几乎能够还原武大每天的生活了：颤巍巍挑着两担炊饼到县衙门卖。来了一个城，照例白送几个炊饼当早饭，便算是孝敬人家了；又来了个齿伶俐的，是把价钱压到了五六折，武大没奈何，也只能卖了；旁边排队的顾客立刻占便宜：给他打五折，也得给我来个半价，大家公平合理，对不对？于是只好一连串的贱卖；好容易遇上一个愿意全价的买主，人家一摸钱袋，糟了，今天门太急，手只带了一贯整钱，一时拆不开，大郎记在我账上，改日再还！武大一面憨憨答应着，一面摸自己那个不知所云的“账本”，随手画几条，赶又招呼下一个顾客……

潘小园觉得自己有明白了，又问：“赊账的人，你都记得么？”

潘小园气得哭笑不得。顾客们自然不得你这么生意。你要是天天把炊饼白送去，街坊们就给你送锦旗了！

武大红着脸辩解：“可是娘，我的买卖，在县衙门前的碑是最好的……街坊邻里全都来买我的，还、还夸我会生意……”

耐心跟他解释：“这样不行，大郎你看，家里的开销可不能再减了。每日炊饼的原料，面粉油盐柴火什么的，得个二百来钱吧。早晚饭的菜蔬，就算油少些，也总得二三十文……”来到古代这么多天，基本的价都已经了解得清楚了，“你和我的衣裳鞋，一年总得添上一两件吧，摊到每天，是多少钱？每年官府的税银，又该是多少钱？更别提，咱们这栋房是赁的，每个月……每个月……”

武大再愚钝，见了她的神，也知她心里的意思了，忙：“娘莫慌，莫慌，等以后生意好起来，这个……那个……肯定不会挨饿，你放心，你相信我……”

算着算着就慌了。这日，完全是不敷啊！

武大将那纸翻来覆去地瞧了两，拿得正了，虔诚地气，一个个开始数：“李银匠昨天和前天一共赊八文，大街蒋太医，十四文；郓哥儿两文，小孩就不他要了，”手指甲一掐，将那两条竖线抹掉了，“这个……这个是……对了，是铺王六娘的，十一文。咦，怎么会是十一文……当时……当时我们是怎么讲的价钱来着……”

武大连忙：“记得，记得！”从怀里掏一张皱的纸，上面用炭笔横七竖八地划满了圈圈——武大不识字。

潘小园都大了。这纸上七八糟的圈圈叉叉，也亏得武大能记住！

潘小园飞快地换算了一下。北宋中期，一贯钱约合八百文。两贯就是一千六。摊到每天，就是五十大几文。

她还真不知这栋二层小楼的房租是多少。好在武大及时接，垂丧气地说：“每个月两贯足钱。”

生意得一塌糊涂，潘小园哪敢相信他。这样的日过上三五个月，武大非得把自己卖丽院不可。

着……还有那个，县衙里的李皂隶，蒙他照顾我生意，照例是不收钱的……南城卜志，只买了七个，也非要我打折，我说他不过，只好算了十文……那个，还有……“

武大愁眉苦脸：“本来咱们还有本钱，从清河县搬过来，老房卖八十贯呢，可是……

每日立在县衙门卖炊饼的武大郎，上似乎时刻着六个大字：亏本，甩卖，速来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