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还有人赶过来跟李师师别。燕青一戎装，容颜齐整，中失魂落魄的，来施礼，直接问：“你……你要留下？”

等等……

潘小园扑哧一笑。这位红颜祸还有个，以为自己是谁，柳如是还是陈圆圆，王朝云还是梁红玉？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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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妹，走得动不？”

梁红玉明眸皓齿，平眉星目，虽远不及李师师的容，却因着新婚燕尔之喜，整个人笼着一层彩霞般的光。一张瓜脸温柔可亲，看似卖笑女郎的慵懒缱绻，偶尔中却亮酷似孙二娘顾大嫂的神来。

她随带了多年积攒的金珠宝贝，样样都是稀世奇珍。随便卖掉几两几钱的分量，就足够买下苏州城里最好的园林，供她后半辈衣无忧。

又转笑问边的第三位小娘：“你也要随军北上了？路途辛苦，恐不是咱们寻常女人家能承受的。”

史大少爷命运多舛，这次估计又要失恋了。

那小喽啰哪里知，满目憧憬地答：“听说是天香馆里的红倌儿,不仅漂亮，人还有脾气。那姑娘也会拳脚，说武功胜过她的，才能她的房！这不，韩大哥和史大哥就……那个，咣当、咚咚、嘿嘿……”

“我也等你归来便是——最好是跟方、潘两位一起，咱们几位老友叙旧畅谈，方为佳话呢。”

她可不敢说，因着开赌时押了老韩，已经把梁娘的价全都赢回来了，自己也没亏。

李师师微笑，亲手捧几盏茶。

燕青再转看方金芝，目光同样是冷冰冰一刺，嘴角若有若无的冷笑。

潘小园跟方金芝对望一，同时朝左右退后两步，跟这人隔开两臂距离，表示不待见他。梁红玉不明白这几个人之间的恩怨，跟着回避了。

几位小娘以茶代酒，分别于北固山下。潘小园眶微，心中盼望，但愿这分别只是暂时的。

细鹊画舫里，桥阁，李师师轻叹：“若得终老于此，此生夫复何求！”

潘小园后知后觉地明白李师师的意思，心里嗤笑一声。本来燕青已经在行动上立了不少功，弥补了之前的背叛，在梁山的军功簿上，也把他记为“将功折过”；但人心真情如何能拿来买卖易。让他背后了那么一大刀，纵然愈了，还有疤不是？

李师师被他轻轻一刺，终于觉得对他有些太苛刻了，心中过意不去，笑着安一句：“燕大哥文武双全，机聪慧，如何不会洪福齐天——好，好，师师每日祝祷，求上天佑你遇事化险为夷，一路平安。”

然是萝卜白菜各有所。军营里现有一个倾国倾城的李师师,却也并非所有人都被她迷倒。这会倒有人栽在小家碧玉面前了。

小喽啰笑：“听说是姓梁。叫啥不知。”

潘小园和方金芝互相看看。对于这两位转弯抹角的哑谜，实在是难以尽懂。可一旦听些味，又不免惊叹，他俩对话的

“这些钱，拿去给那梁姑娘赎，让她自己比武招亲去。要是有人开赌，给我押老韩。”

随问那传令的小喽啰：“争的那个人儿是哪家的，这么讨人喜？”

“大妹，冷不？”

低声说：“那么小乙……期待与娘重逢的一天。”

想要原谅，没那么容易。

李师师看一燕青，轻轻一笑：“我一介弱女，如何能随大军跋涉，岂非拖累你们？苏州下是明教地盘，我在此个顺民，也算是和大伙一荣俱荣，一损俱损。我又没生翅膀，到时你们从边关凯旋，何愁寻不到我？”

燕青这才稍微展颜，慢慢将茶喝了，茶盏轻轻还回去。

梁红玉认认真真朝李师师一个万福：“多虑。小妹原也是军，吃苦惯了。”

“小乙如何敢劳动娘玉尊言。今日这盏茶滋味无匹，日后怕是饮不别家的了。但求娘若有新朋，勿忘旧友，小乙用过的这个盏，给我多留几日。扫雪烹茗之时，莫要嫌它污沓了。”

只得苦笑作揖：“便依娘吩咐。但求娘保佑小乙少病少灾，莫要糊里糊涂让人杀了，尽量活得长些。”

方金芝在江南的声望摆在这儿，梁红玉自然也不敢轻慢。又知旁边这位潘六娘是钱赎了她的，便也一一个，叫得潘小园十分不好意思。

活到二十七岁，终于一次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。李师师的中藏不住激动向往，浅笑声。

把那小喽啰叫回来，一狠心，刷刷批了另一张单。

这话的意思也显而易见。他愿意用这辈的时间来完成李师师的要求。但同时也轻轻提一句，此去危险，风波险恶，说不定便是把命待在北方。今日的分别，难免不是永别。

却并非所有人都要整装北上。李师师并未跟着大军调动，而是在明教“地陪”的陪伴下，空游览了姑苏城。玉芝观、寒山寺、西施馆、乌鹊河；时下正值初时节，太湖上断桥残雪，波不兴，黄鹂柳，云轻似染，霞烂堪摘，醉人心魄。

“那红倌人，姓……姓什么，知么？”

潘小园一怔好久。第一反应居然是……

燕青垂首不语。若是持要留下来追随在她边，岂不是被她看扁了。况且，旁边那两位不见得能饶他。

你要往别人，敬请随意。但我从此为你守如玉，你的心里，给我留下一席之地可好？

据懂行的人悄悄说，这娘的武功造诣，也不亚于孙二娘顾大嫂。至于为什么落教坊，没人敢揭她伤疤的问。

燕青知说错话，赧然变，不敢再接。

燕青一怔。这话里的意思他如何听不来：等到潘六娘和方金芝彻底原谅你了，再来见我。

而且更让她过意不去的是，韩世忠对她这个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家，原本不屑一顾，现在却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，见了她十分客气，笑眯眯的嘘寒问。

难你以为我喜随意往男人？

这会更是顺着李师师的意思，见燕青向自己看过来，眉一挑，没给他好脸。

李师师莞尔：“千金难求一知己。师师不似你们江湖朋友遍天下，到哪儿都走得开。”

她是京教坊人，东京李师师名满天下，对她来说，就相当于一位资前辈、职业榜样。因此即便现在脱了籍，见到李师师真人，仍然尊敬有加。

潘小园唏嘘万分。这就叫滴之恩涌泉相报。以后不用拿假铜钱忽悠他了。

回到州军营，大大方方地向潘小园和方金芝告辞：“往后师师便住在苏州。我只要隐姓埋名，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人认得我。你们大伙闯江湖累了，便来苏州，师师给你们抚琴煎茶。”